(原標題:美國最厲害的無人機公司是怎么敗給大疆的)
《福布斯》網站日前發(fā)表文章,介紹了美國無人機公司3D Robotics失敗的前因后果。不到兩年之前,這家公司的前景還一片光明,但現(xiàn)在它已經徹底退出了無人機制造領域,在與中國無人機廠商大疆創(chuàng)新的競爭中敗下陣來,淪為一家掙扎求生的軟件公司。以下為原文內容:
去年3月晴朗的一天,克里斯·安德森(Chris Anderson)帶著美國記者赴加州伯克利3D Robotics總部的戶外場地,談論飛行機器人的未來。
3D Robotics當時是北美最大的消費級無人機制造商,而安德森是《連線》雜志的前主編,也是《紐約時報》暢銷書《長尾理論》的作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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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自信地對記者說,無人機市場的規(guī)模可達數十億美元級別,3D Robotics已經做好了抓住這個機會的準備。
如今,無人機或許仍然是一種極富價值的消費級技術,就像個人計算機或智能手機,但3D Robotics的前景卻已經變得混濁而黯淡。過去12個月里,該公司已經從美國無人機初創(chuàng)領域的領軍者淪落到掙扎求生的地步。3D Robotics已經裁員150余人,燒錢燒掉差不多1億美元,還徹底轉變了經營策略,這一切都是不良的管理、失敗的策略,和莽撞的預測造成的。
硅谷狂妄自大癥
《福布斯》采訪了10名3D Robotics前員工,希望了解該公司陷入困境的始末。很多人說,直到今年年初,他們才發(fā)現(xiàn)公司遇到了困難。圣誕購物季期間銷售狀況不佳,而競爭對手卻在迅速崛起,這讓安德森和他的管理團隊不得不撤離消費級無人機領域。還有人說,差不多去年這個時候,他們就覺得3D Robotics注定會失敗,當時公司的第一款大眾市場無人機在生產環(huán)節(jié)中問題重重。
“這就是典型的硅谷狂妄自大癥。由于無能,公司犯下了價值1億美元的錯誤。”一位前雇員說。他仍然在無人機行業(yè)工作,因此不愿具名。
在鼎盛時期,3D Robotics曾在灣區(qū)、奧斯汀、圣地亞哥和蒂華納設有辦事處,共有員工350余人;高通風投、理查德·布蘭森和True Ventures等投資者給該公司的估值是3.6億美元。安德森認為消費級無人機空間競爭較少,希望開發(fā)能夠吸引普通消費者以及公司的飛行機器人。他離開《連線》雜志,全力投入到3D Robotics公司的時候,勾勒了這樣一幅圖畫:孩子們在公園里玩飛行機器人,農民和建筑工人則使用它們來巡視玉米田,查看施工現(xiàn)場。
3D Robotics打算研發(fā)的Solo就是這樣的無人機。它是一架黑色的四軸飛行器,其開源軟件平臺可供外部開發(fā)者開發(fā)應用。但2015年4月首次亮相的Solo最終卻成了失敗者。它失敗的原因包括生產延期、組件問題較多,以及來自中國無人機公司大疆的競爭。大疆公司不僅產品價格更低,而且開發(fā)新產品的速度也更快。
失敗的策略
“我們意識到,一家位于硅谷、以軟件為中心的公司,要和一家位于中國、垂直整合的強大制造公司競爭,這本身就很困難,”3D Robotics的前首席營收官科林·格溫(Colin Guinn)說。他在今年9月離開了該公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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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安德森意識到了這一點的時候可能已經太遲了。3D Robotics為了研制Solo,幾乎已經花光了所有資金,雖然它現(xiàn)在已經轉型,在為Autodesk這樣的合作伙伴開發(fā)軟件和服務應用。目前還不清楚3D Robotics還剩下多少錢。在上個月接受采訪時,安德森拒絕討論公司的財務狀況,但他表示,3D Robotics現(xiàn)在已經完全把精力放在了企業(yè)軟件上。安德森現(xiàn)年55歲,之前經常在行業(yè)會議上發(fā)表關于無人機的主題演講。
“我們退出了硬件市場,不再把消費者作為目標客戶,部分原因是這個市場太難啃,”他說。“大疆是一個了不起的公司,很多人都栽在了它手上。”
公司的創(chuàng)辦
3D Robotics是安德森和霍爾迪·穆尼奧斯一起創(chuàng)辦的。穆尼奧斯是一個年輕的墨西哥移民,從小在加州他家的車庫里搗鼓遙控直升機。安德森在2007年創(chuàng)辦了網上無人機愛好者社區(qū)DIY Drones,他和穆尼奧斯就是在這個社區(qū)里結識的。當時安德森在《連線》雜志當編輯,他很喜歡穆尼奧斯的自動駕駛系統(tǒng),還寄去了500美元資助他。
兩人在2009年創(chuàng)立了3D Robotics。穆尼奧斯經營著公司的業(yè)務,出售自制無人機套件和自動駕駛儀的電路板,而這對安德森則只是個副業(yè),他繼續(xù)在《連線》做全職編輯,并管理熱鬧的DIY Drone論壇。到了2012年,安德森把精力轉移到了3D Robotics上,他寫了一篇文章,講述他如何看好無人機技術。
“正如個人電腦在20世紀70年代誕生和的興起,個人無人機也將在這十年里崛起,”他在《連線》的一個封面故事中寫道,“我們正在進入無人機時代”。
當年11月,安德森已經獲得了一輪500萬美元的風險投資,而且也辭去了編輯工作。3D Robotics擴大了業(yè)務范圍,安德森擔任公司CEO,在伯克利經營業(yè)務,而穆尼奧斯在圣地亞哥和蒂華納開設了辦事處。第二年,該公司又籌集到3000萬美元資金。
來自大疆的競爭
3D Robotics開始行動的時候,總部位于深圳的大疆公司已成為了早期消費級無人機的領軍者。大疆公司成立于2006年,靠做飛行控制系統(tǒng)起家。
2012年,該公司推出了“精靈”(Phantom)無人機,這是一款非常成熟的設備,后來成為消費級無人機的標桿。而且和中國其他高科技公司不同的是,大疆公司一早就把目光投向了全球市場,在無人機愛好者和前電視真人秀明星科林·吉恩(Colin Guinn)的幫助下,大疆公司在美國設立一個辦事處。
吉恩成為了大疆公司的營銷形象擔當,他帶著精靈無人機參加各種交易會,并把它銷售給零售商。
到2013年年末,吉恩與大疆的關系惡化,他被迫離開該公司。大疆也關閉了奧斯汀的辦事處之后。吉恩起訴了大疆,并在2014年2月加盟3D Robotics(大疆和吉恩后來達成庭外和解)。吉恩帶來了大疆的前美國員工,成為了公司的首席營收官,并在奧斯汀成立了3D Robotics辦公室,處理公司的營銷和銷售事務。
“在會議上,吉恩總是說,‘我要弄死大疆’,”一名前3D Robotics員工說。
總之,在吉恩和安德森的構想中,Solo會挑戰(zhàn)精靈的霸主地位。在配色上,Solo棄白色而用黑色,它還具備一些大疆無人機當時沒有的高大上功能,比如可以編寫飛行路線,為開發(fā)人員提供開放代碼,提供響應式客戶服務。盡管公司的DIY部件業(yè)務相對穩(wěn)定,每年能帶來1000萬美元的營收,3D Robotics還是把全部資源集中到了新的無人機上。它收購了Sifteo,一家沒有無人機經驗的消費級電子游戲制造商。Sifteo帶來的員工構成了Solo的核心工程團隊。
2015年4月,3D Robotics在拉斯維加斯的National Association of Broadcasters大會上推出Solo,科技媒體The Verge說它“可能是有史以來最聰明的無人機”,對該設備的自動駕駛功能贊不絕口(其中貓膩請看后文)。無人機愛好者也對精靈替代品的出現(xiàn)大聲歡呼,這不禁讓3D Robotics的主要競爭對手大疆感到擔憂。
那年春天,大疆創(chuàng)始人兼CEO王滔和安德森會面。當時的一個與會者說,王滔表示愿意買斷該公司。安德森拒絕了這個提議。當時Solo即將開始出貨,3D Robotics要做的是一番大事業(yè)。
問題爆發(fā)
前員工告訴記者,他們注意到Solo的問題是2015年6月它在百思買上架銷售的時候,“Solo推出之后,事情就脫離了軌道,”一個員工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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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olo無人機的GPS系統(tǒng)有時會出現(xiàn)連接問題,會影響到飛行的穩(wěn)定性,所以無人機有時會飛走或墜毀。攝像頭穩(wěn)定裝置萬向節(jié)也面臨生產延誤,所以第一批上架的Solo沒有安裝萬向節(jié),不適合拍攝照片和視頻,而拍攝恰恰是大多數消費級無人機的主要用途。
“制造萬向節(jié)比制造無人機還難,”吉恩表示。萬向節(jié)在Solo上架整整兩個月之后才出貨,那時已經到了8月。
不過,3D Robotics的高管仍然看好Solo的潛力,預計它會在假日購物期間銷售一空。據一名員工說,首席財務官約翰·雷克斯(John Rex)和安德森本來已經和代工廠PCH國際公司簽訂了制造6萬架Solo的合同,而到了6月中旬,他們又以不足一個月的銷售數據為依據,決定追加4萬架的訂單。這是一個重大的決定,一名前員工說,因為每架無人機及其萬向節(jié)的生產成本,加上配送到零售商的費用,總共超過了750美元。知情人士告訴《福布斯》說,雖然該公司在2015年籌集了6400萬美元的資金,但大部分都花在了制造成本上。
不少人指責3D Robotics的莽撞預測導致了Solo的失敗,比如一名前雇員說,領導層的致命錯誤是用“在賣”而不是“賣出”的數字為依據來進行預測。運送到零售渠道(如百思買)的庫存,并不能顯示消費者的需求,因為零售商如果沒有把產品銷售出去,還可以退回給公司。然而公司進行預測的依據是零售商那里的庫存,而不是顧客實際購買的數量。
除了大疆,大家都是輸家
3D Robotics營銷團隊的一名前員工,也對公司在媒體公關上的一些做法表示了質疑。例如,2015年春天公司向科技媒體The Verge提供的演示中,有一架無人機是“精心改裝過的”,和你在商店里買到的Solo并不一樣。“我們知道用來演示的那架無人機表現(xiàn)會很好,”他說,那架無人機使用的增強GPS組件,在普通Solo上是沒有的。
但是,媒體的好評并沒有能夠拯救Solo的命運。到2015年底,3D Robotics總共只賣出了約2.2萬架,是最初預測數字的一半。剩下的庫存積壓在工廠車間和海運集裝箱里。而大疆也開始行動起來。擁有萬向節(jié)和GoPro攝像頭的Solo價格超過1700美元,而垂直整合的大疆公司擁有自己的工廠,其精靈3專業(yè)版套裝可以和Solo媲美,而價格僅為1300美元。到2016年,配備了萬向節(jié)和攝像頭的精靈無人機價格降到了1000美元。
“我從來沒有見過有哪個市場出現(xiàn)過這樣的降價,”安德森說。“除了大疆,大家都是輸家。”
一落千丈
大疆的行動讓安德森和他的高管沒有了喘息的余地。2015年底,他們取消了一個名為“Nemo”的小型競速機計劃,翌年1月,在前往拉斯維加斯參加CES消費電子展之后,他們意識到,曾經空曠的消費級無人機領域,很快就會擠滿幾十個來自中國的競爭對手。從CES展會一回來,3D Robotics的領導層就改弦易轍,取消了“Blackbird”工業(yè)無人機計劃,開始規(guī)劃如何退出硬件制造領域。
由于資源過度集中在Solo上,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,3D Robotics已經元氣大傷。今年2月,公司有6萬多架無人機尚未售出,資金卻已經枯竭。他們不得不關閉了圣地亞哥的辦公室和蒂華納的工廠,默默地把聯(lián)合創(chuàng)始人穆尼奧斯送出了門。(穆尼奧斯如今仍然在無人機行業(yè)工作,他拒絕對此事置評。)3D Robotics欠代工廠PCH的貨款也無法償還,只好與它簽訂了一個協(xié)議。
安德森拒絕透露該協(xié)議的細節(jié),但兩名知情員工表示,3D Robotics把剩余的Solo庫存都交給了PCH,同時需要為這批無人機提供營銷和銷售幫助。銷售Solo的大多數收入都直接交給PCH。而且PCH還獲得了3D Robotics的部分股份,以及公司董事會的一個觀察員席位。
PCH的發(fā)言人拒絕對此事置評。
今年3月,3D Robotics裁員大約30人,其中包括CFO雷克斯。不久后吉恩也被裁掉。當初通過Sifteo收購案進入該公司的工程師也紛紛離去。吉恩在接受采訪時說,今年年初他就知道自己會離開,奧斯汀辦事處會關閉了。
經驗教訓
安德森說,3D Robotics消費級項目的員工大多數都離開了,雖然蒂華納還有一些Solo客戶支持人員?,F(xiàn)在3D Robotics正在轉型為一家為企業(yè)服務的軟件公司。他估計大約有80人留了下來,現(xiàn)在大多數員工都屬于Site Scan軟件團隊,這個項目旨在幫助企業(yè)捕捉和分析航空數據。
3D Robotics的新項目或許可以開花結果,但它也面臨著一批硅谷初創(chuàng)公司的競爭,比如Kespry、DroneDeploy等等,其中一些公司為開發(fā)企業(yè)軟件解決方案籌集了數以百萬美元計的資金。3D Robotics現(xiàn)在要想迎頭趕上,可能已經沒有足夠的資源來支撐。
“我們不再制造Solo了,我們也不打算再制造無人機了,”安德森說。他表示3D Robotics將開始為其他無人機制造商開發(fā)軟件。“其他公司在做硬件,所以我們不必做硬件了,我們可以專注在提供軟件和服務方面。我喜歡這個思路。我們是一家硅谷公司,我們應該做的就是軟件,那些中國公司應該做硬件。”
與此同時,消費者仍然可以購買Solo無人機。一套Solo和萬向節(jié)的制造和運輸成本超過750美元,零售價曾經高達1400美元。而現(xiàn)在,它在百思買的售價僅僅才500美元。(編譯/Kathy)